众所周知,东京是世界上物价最高的都市,在日本消费,真是花钱如流水。到东京去逛街或逛超市,觉得什么东西都贵,什么东西都买不下手,与在台州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生活比起来,显得寒酸。
高消费的压力,使那无经验的心灵困恼而且苦痛,大部分的中国留学生必须边读书边兼职打工,且多数还身兼数职。中国留学生的生活基本上是“三点一线”:白天学校上课,晚上店里打工,深夜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寝室睡觉。其实不打工,只向家里伸手要钱的学生反而被人瞧不起。我读大三时公派留学,并获日本文部科学省(相当国家科委、教育部、文化部)奖学金,读研还享受学校安排住宿、学费减半等优待,但生活费用仍要自理。我也随波逐流,开始了打工历程。
我所研究的课题特别忙,导师不愿意让我打工,所以我只能选择周末打工来维持生活。
打工的日子就像打翻的五味瓶,让我尝尽了甜酸苦辣。
开始找工作时,我说着蹩脚的日语给一个个店打电话,对方一听我的口语,就拒绝了,打了二三十个电话都吃了闭门羹。看来不学好日语在日本就没法生存,于是我把学日语当成每天的必修课,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通过了日语等级一级的考试。俗话说:在家靠父母,出门靠朋友。经过学姐的介绍,终于得到了一家“百元店”的面试机会,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打工面试,很紧张,特意准备了一些面试的内容,可进店面试时脑海一片空白,只好凭店长问什么,我答什么。很幸运,店长人缘好,且喜欢中国人,我就这样顺利地通过了。他们用了半个小时简介店里的一些规矩、做法,就要我上岗收银,当时我慌得直冒冷汗,因为一些老太太说的日语我仍听不懂。陆游有句诗说得很到位:“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。”我虽获得了日语的最高级别一级,却听不懂“日本方言”。可见,课堂上的教育和实际上的交流还是有一定的差距,在实践中才能更好地体会日语的魅力。
打工,使我的日语有了明显的长进,后来找了一家寿司店,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,也是我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的工作。店里只有两个中国人,另一个在日本已经生活了好几年,所以日语完全没问题。主管语速快,并且说完一句话立刻让我们复述,我虽然明白对方说的意思,却表达不出来,每次只有被骂的份。我仿佛自己是一个纵容惯了的孩子,平时有求必得,而今第一遭尝到不如意事的滋味似的。但是,我想万事开头难,坚持下去就能看到光明,可万万没想到寿司店的工作是如此艰难,我先学习了如何鞠躬,如何微笑,如何向客人推荐寿司,而且在大厅替客人点菜时,一定要用尽全力地喊,第二天我的嗓子都喊哑了。每次打完工又要赶着末班车回宿舍(如果赶不上只能在车站里过夜或者步行回寝室,因为在日本打的非常昂贵)。最终考虑到学习和身心健康,我辞掉了这份工作。这段经历,让我开始经得起批评,开始独立处事,开始明白这个社会不会有人给你特权。
尔后,我在学校附近找了家便利店和超市的收银工作,这也是我目前还在继续的工作。从早上八时开始,打完第一份工后,又走上第二个工作岗位,直干到二十一时结束。我本以为收银工作收收钱就好了,在没有客人来结账时,就站在收银台等待,店长见了就严厉地对我说,花钱聘你是来劳动的,不是来休息的,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做活。除了收银,还要搬货、摆货等。一开始我根本搬不动货物,只能挪移,过了一段时间,不知不觉中我也像男生一样能扛起货物了。“干得不错。”听到店长的称赞,我虽感到片刻的欣慰,然而这好像股风,吹过就没了,留下的只是凄楚一笑。值得一提的是,这两个店与我一起打工的日本人都很和善,我学到了很多东西,一言以蔽之:劳累与快乐并存。有多少个晚上,我合上眼帘,在店里那种种回忆的形象,仿佛在奇异的幻景里看见了敞开的天宇。
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素质都高。有时会遇到态度特别不好的客人,板着脸把袋子扔给你,要你帮他装东西,装好了,他也不道谢。有一次,我忘了给一顾客积分,也只有一个积分,比中国一分钱还要少的钱,他瞪着像金鱼般的眼睛,射出冷酷而可怕的光,丢下一句“以后再来”,夺过袋子就走。面对这些人,我也渐渐习惯了,不会像以前一样有种吵架的冲动,左耳朵进,右耳朵出,和他说声“谢谢”“再会”。当然大多数的日本客人心地善良,我说错日语时,他们会给我纠正,并鼓励我加油,使我获得一丝温馨,感到有一种不知对什么人的模糊的感激心情。打工让我懂得了赚钱的艰辛,也让我拥有了遇事谦让的气度。
我现还兼职一份“美差”,就是给日本人教中文,虽然一周只有一次,但我已心满意足了。它不站到抽脚筋,也不喊到破嗓子。这份工作使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珍惜和拥有。
随着中国经济的迅速发展,越来越多的中国青年选择出国留学。出国,能锻炼我们的心智和意志,但也承受着内心的孤独和别人的冷眼。“城里的人想出来,城外的人想进去。”我们就像《围城》里的人,在国外想在祖国多好;而在国内的人,想外国生活多美啊。自从踏入日本土地的第一天开始,我便成了“外国人”,我们中国人走在路上没做坏事也会被警察叫住翻看外国人登入证(即身份证),我们骑着自行车也会被警察叫住查看是不是偷来的(在日本每辆自行车都有登记)。我们除了学习就是打工,有时真的很想放纵一下自己,可理智约束住了我们,也不知甚么缘故,思想和感情就会汇合成为一种孤独的感觉,我们缺少朋友,缺少沟通,我们为生活而奔波,为学习而奋斗。我很想家,想与父母和亲友聚聚说说心里话;看到绚丽烂漫的京都樱花,就想起了台州市政府大楼旁的樱花树;看到车水马龙的横滨港口,就想起了椒江的码头;看到高耸入云的富士山,就想起家乡的括苍山;看到东京的汤岛圣堂,就想起黄岩和临海的孔庙……这种无法形容的思念,像潮水一样,从我心中卷过后,深深藏在心底。
身在异域,我更思念祖国,每一次的思念都成为自己在日本奋斗的动力;我哭泣过,每一次的流泪都让自己成熟了许多;我抱怨过,每一次的抱怨都使自己擦亮眼睛看清前进的道路。眼泪,不是携来安慰的,而是冲洗身心上的幼稚。路是自己选的,所以再苦再累都要坚持走下去,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。我已超越了曾经的自己,以后更要超越现在的我。